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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驚鴻一瞥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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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驚鴻一瞥3

與燕晟的咄咄逼人比起來,董維此人便柔和了許多,但是文人的傲氣依舊在。他雖低眉垂目,可臉上卻貼了一層青霜,一副不茍言笑的冷清模樣,憑白拒人千裏之外。

紀賢也不管董維心情好不好,他心情倒是奇好。祁王雖然不主事,可站在他一個小小的千戶身後,那他的腰板也是倍直。

殷承鈺本不想插手了,都怨燕晟沒眼色,現在燕晟已經走了,剩下的便是紀賢的事情了,她負手道:“紀千戶該做什麽,心中清楚,小王時間可不多。”

紀賢心領神會,招呼錦衣衛逼近董維,要將他帶下去。

董維後退一步,不過他步伐不穩,當即倒向身後的架子,將錦衣衛指揮使馮錚的紅梅碰倒不說,竟然一屁股坐在那梅花之上,梅花頓時變成“零落成泥碾作塵,只有香如故”。

紀賢嘖嘖地嘆道:“完了,完了,完了。”

紀賢掏出胸口那本無常薄,舔了舔毛筆,邊說邊寫道:“慧寶齋,從四品工部侍郎董維將馮指揮使的紅梅壓在臀下踐踏,還笑稱汪公公的字畫如鬼畫符。”

紀賢寫完,吹了口氣,裝模做樣地嘆道:“唉,這一句話,董大人就毀啦,可惜呀,可惜。”

董維鄙夷地瞥了紀賢一眼,可是他此刻倒在地上,毫無形態可言。

紀賢碰了個冷釘子,可他也不急,文人他見得多了,現在傲得很,只要幾個殺威棒打下去,整個人就軟乎了,不知道董大人的小身板能挨下幾棒。

紀賢附身在董維耳邊說道:“也對,董大人與燕大人關系如此要好,自然也是瞧不起鷹犬的,不過文總河貪汙的銀子,董大人真的一點葷腥都沒沾?”

董維瞳孔微縮,但是面上依舊平靜無波。

但是那一點微動瞞不過紀賢。

董維這類人糾結得很,他們寒窗苦讀數十年,一朝有幸上榜入朝,謹小慎微,不敢觸怒上官,不敢另起獨竈,生怕十年辛苦化成一場空忙,只得同流合汙;可他們又信奉聖人言行,仇恨官場風氣,向往清明吏治,感慨懷才不遇,又尤為崇拜燕晟這般兩袖清風的天之驕子。

不過崇拜與嫉妒是一對好姐妹。

如果是真崇拜,怎麽還拉燕晟下水,到這慧寶齋買汪公公的字畫?

紀賢嘴角彎出一個詭異的弧度,擡了擡手,身邊的錦衣衛就將董維拉了下去,想必直接送入詔獄。

殷承鈺在一旁看字畫,仿佛對那邊發生什麽置若罔聞。

殷承鈺欣賞著工部尚書潘濯的大禹治水開山圖,那畫的確有幾分本事,粗粗一掃巨幅畫卷上人物得有上百,而每個小人的神態和服飾都清晰可見,而且各不相同,尤其是為首的大禹,更是畫風精良細膩。大禹身先士卒,率先拖拽繩索,那蓄力的臂膀和咬牙的表情栩栩如生,如果真能流傳後世,沒準與那聞名的《清明上河圖》也有一拼。

那邊大戲落幕,紀賢躬身喚了一聲“王爺”。

殷承鈺仿佛恍然回神,對紀賢說道:“紀千戶恪盡職守,時時不忘公事,回宮中,本殿下自會向聖上稟明。”

紀賢明朗,笑道:“謝王爺。”

殷承鈺點點頭,指著潘濯的那幅大禹治水開山圖,說道:“喚店家來,這幅畫,包上吧。”

殷承鈺不能在宮外久留,離開慧寶齋後,又去其他古玩店轉了一圈,未時剛過,她便匆匆趕回宮中,沐浴更衣後,便趕去太後宮中報道。

周太後還未用膳,宮內小侍從剛擺上碗筷,瞧見殷承鈺來了,便笑道:“你這小鼻子這麽靈,哀家這邊羊肉湯剛燉好,你就來了。”

說罷,喚小侍從把羊肉湯取出來,端上桌,再添一雙碗筷。

殷承鈺換了一副稚兒貪吃的模樣,跪坐在周太後足下,笑嘻嘻地說道:“還是母後疼我。”

周太後很受用殷承鈺的“彩衣娛親”,輕笑出聲,摸了摸殷承鈺的頭,猶如愛撫一只小貓。

膳後,殷承鈺把宮外的事情學給周太後聽,在她口中紀賢便成了懲奸除惡的大忠臣,而那董維便是戰戰兢兢的醜角,最大的黑手還沒露面,就已經敗局已定,不著痕跡地鼓吹一番陛下的英明決策,吏治清明,四海承平的盛世之象。

但是殷承鈺只字未提燕少懷。

周太後慵懶地靠在蒲團之上,一邊與殷承鈺閑談,一邊享受大宮女力度適中的按摩。常年的養尊處優和精心保養,讓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,哪怕將近四十,看起來與二十多歲並無區別。

殷承鈺把太後哄得開心,直到日頭落下,門口小侍進來通傳,說陛下來了。

周太後點了點頭,眉間浮現一絲倦色。

陛下乘著夜色而來,未戴金冠,滿頭青絲被一根玉簪牢牢地束在頭上,尾端披散下來,搭在雙肩,配上君王大紅常服,也有幾分君子如玉。

“孩兒給母後請安。”陛下向周太後微微躬身,殷承鈺立刻起身避讓,而後向陛下行跪拜大禮。

陛下側頭對殷承鈺說一句“平身”,笑道:“原來鈺弟也在。”

殷承鈺恭敬地謝過陛下,起身後侍立在太後身旁。

陛下並未多理會殷承鈺,他坐下與太後話家常,瞧著過了半炷香的時候,才入正題。

“母後,前些日子黃河決口,工部向戶部要了一大筆銀子,結果河沒治好,倒是翻出一樁驚天的貪墨大案來,現在可好,戶部空虛,處理這些蛀蟲還要人手,孩兒這段時間都愁死了。”

太後四十歲誕辰將近,陛下來哭窮,這是怎麽回事,明眼人一看便知。

太後半閉著眼,緩緩說道:“陛下過於仁慈了,難道忘了家中碩鼠,必要搗其巢穴,奪其粟米的故事?哀家瞧著那錦衣衛千戶紀賢就不錯,陛下得學會用人。”

沒錢不是問題,不有碩鼠嗎?抄了家,就有錢了。抄家要是沒人選,人選都預先選好了,剛剛聽殷承鈺說,錦衣衛千戶紀賢就不錯。

陛下心情不虞,他好不容易親政了,可是太後依舊以這種指責和教導的口吻指點他的政事,好像他還是未加冠的孩童,再說錦衣衛千戶紀賢又是哪來的無名小卒?太後又怎麽知道的?

陛下橫了一眼殷承鈺,可殷承鈺在一旁恭敬有餘,乖順得挑不出錯處來。

陛下賭氣說道:“沒錯,可主人家被偷盜的糧食自有用途,有幸奪回來了,也該補回去。”

這話說得便有些誅心了。有錢了,那也自有用途,左右太後想要的滿城煙火沒有的,修建園林也是沒有的,給護國寺大筆大筆捐香油錢,也是要打折扣的。

太後猛地睜開眼,低聲說道:“陛下不怕孝道有虧,被群臣口誅筆伐嗎?”

大梁以孝道治國,太後這般威脅,陛下不得不嚴陣以待,躬身行禮道:“孩兒不敢,只是太祖之法不可變,母後所求逾越祖制,孩兒不得不稍作斧正。”

搬出太祖來,太後只能不滿地抿嘴。

壽宴壽禮一切依照祖制,雖然禮法上挑不出過來,可是對於曾經監國,享受舉國之力慶祝誕辰的太後來說,依照祖制也太寒酸了!

而後陛下直起身,盯著太後的眼睛,嘴角帶著一抹狡猾笑道:“母後向來關心國事,公私分明,想當年楊先生丁母憂,母後還以國事為由奪情。這次也請母後以國事為重,削減壽宴規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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